川川不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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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七夕12h】16:00 失落繁花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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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役了。出来吃个饭吗?我请。”


一条来自许久未联系的人的信息打乱了心安勿梦的生活节奏。


发送对象叫小程,是他冗长而恍若隔世的电子竞技职业生涯里称得上最鲜明的一个人。


也是他谈了三年而又无疾而终的恋爱的另一方。


他平静地扣好大衣外套的最后一颗扣子,然后装作没看见一般,关掉了聊天界面。


说实在的,谁的青春也不会有他的热血。但那热血的青春里又夹杂着太多不便明说的悸动和权衡。


在恋情里他是年长的一方,在同龄人里他也是最成熟的那种。


他的青春不过几年而已,过得又实在憋屈,以至于每每回忆起来,都不自觉的带上眉心一同皱起来。


好在25岁退役之后工作也不算难找,同事领导又都是讲和气的,素质不低也没有过问私事的习惯,当事人自己也不会去回想,这就导致小程今天的短信勾起了这么久以来心安勿梦第一次对那几年的回忆。


不以冠军论英雄的话,他的职业生涯相当精彩。苦练绝活没成名,奇迹平局一举跃上了联赛历史;有趣的灵魂没被发现,几句年少轻狂的狠话成了诟病的证据,也是某种不幸,却又称得上是幸运,毕竟好过默默无闻。


要说最幸运,其实还是和小程的相遇。


并不是他们交手的第一场比赛,也不是开赛前的定妆照拍摄。他认识小程,要比那些旁观者想象得更早一些。


那是第五人格这款游戏刚刚开服没多久的时候,他刚刚成年,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看起来不太成熟的小朋友。那小孩ID十分对他的口味,尽管“绚烂浅梦”在如今看来是有些太非主流了,但当时的他很喜欢。他头脑一热,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审视了一番他的段位和胜率的,总之他通过了,不过见面第一句话是:


妹妹你好菜,我带飞你。


心安勿梦至今都想不通,冷眸灬小希这个名字,真的很像女孩子吗?


总之他当时专攻人类,就答应了和这小孩双排的请求。连上麦才知道,两人都是男生,一边是江浙地区传统小家碧玉但没完全碧玉口音,一边是十六岁小男孩扭扭捏捏想装成熟但做不到,看对方应该也是够好笑。


他们的双排就像他们的爱情一样无疾而终。心安勿梦因为家庭的原因有一段时间无法联系小程,而小程也觉得一个人打人类没意思,就开始玩屠夫。


正巧回游的心安勿梦以自己精湛的人类技术气走了二十几个双排,最终决定收起毒手去打屠夫,就又和小程在榜上遇见了。


一回生二回熟,解释清楚还是好朋友。他们线下虽没见过面,但是经常连麦闲聊。也因此得知了关于对方的好多事。


小程去打深渊是心安勿梦意料之外的事。他不怎么关注小程的排位技术,并不清楚他的实力如何。看了几场比赛,发现竟然真的很不错,很成熟,也渐渐萌生了去打比赛的想法。


后面就是更老套的故事情节。两人在职业化后的赛场见面,偶尔寒暄两句,感叹一下缘妙不可言,扯着对方说几句话打打趣,算是给无边的训练和直播添一些乐趣。


两人确定关系是在心安勿梦的22岁。那一年的深渊GG止步四强,他的状态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说他钢铁心脏也并不真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休赛期整个被emo气氛笼罩,一丝一毫都透不进来,队友的亲亲都没有用。


MRC更早,八强就已经被淘汰。五月三号输掉季军赛那天,小程发来一条约饭邀请。心安勿梦估摸着女巫组几个人总是一起吃,他心情不怎么好也烘托不了气氛,去了纯属搅局,就婉拒了小程的邀请。


他一度觉得自己的婉拒很帅气。


:婉拒了哈!


可能小程不这么认为,总之那边缓缓扣过来一个问号,随后补了一句,就我们俩。


心安勿梦当时被这句就我们俩弄得发懵,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他无法否认他对小程是含着那么一些荒唐的想法,面对他的邀请还是无法拒绝。


当时吃的好像只是普通的海底捞,两个人也不那么热闹,只是细声细语地聊着,从天南聊到海北,从18年的毒药人类双排到22年深渊的离谱抽签。


小程看着杯底浅浅一层金黄色的酒,突然开口道:“其实如果今天你们赢了,我就不会来找你吃这顿饭了。季军哪是我八强高攀的起的呀。”


心安勿梦被他弄得不明所以,调侃他兄弟你是不是喝多了。


小程脸颊微红,看起来是有点喝醉了。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直视着心安勿梦。


他说:“你的嘴看起来很好亲,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身份,能给我一个名正言顺亲你的理由吗?”


心安勿梦事后回想起这段仍然会忍俊不禁,反反复复拉着小程回忆,模仿得炉火纯青。小程则是会羞红了脸,连脖颈都被带上一层浅淡的红,一边纠缠着他的手一边大喊有变态啊好恶心啊。


打闹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心安勿梦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把这段画面从眼前扫走。然后出现的就是暗掉的手机屏幕,和家里洁白的墙壁家具。


房子是他在一年前买的,本身就因为打职业被家里唾弃,哪敢用家里一分钱。工作两年多总算攒了一些积蓄,就挑了挑在市区边缘买了一套不大的一居室。


至于现在的职业比起电竞算得上是相当无趣,这家公司主要负责游戏研制和宣发,他也不过就是中层的一名小员工,每天做点检测bug的测试,偶尔因为好笑的穿模获得一点乐趣。


比起那五年,是相当相当无聊。


他强迫自己戒掉每天晚睡晚起的电竞作息,适应公司上有领导下有不懂事学生的压力,适应例会上总是背锅的事实和死线前才告知的工作。


强迫自己戒掉小程。


已经戒掉的事情,就不会再去触碰,以免真的被勾起旧瘾,陷得更深。


心安勿梦现在的生活已经够他满意,虽说毫无波澜,但也毫无风险。他已经做好了这样过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的打算,却意外收到了小程的消息。


于他是无波枯井里投下的一枚翠玉,于小程是莽莽多年而得不到的回音。


他背好公文包,带上手机出门上班。








“小程?今天晚上公司有个酒会,好多大领导点名要你去,说他们看过你的比赛印象很深刻……别忘了去啊!”


说实在的,心安勿梦觉得退役后唯一的困扰就是称呼问题。职场里他还算年轻,所以大家都叫他小程。这个称呼在不久之前还属于着另一个人,总让他莫名地想起那句“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就好像是透过他,在呼唤那段青春。


他走了一下神,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好的,我一定去啊。”


其实他很想说婉拒了哈,但是他不能。也许这就是打职业时经常提到但又过于单纯的那个所谓成长。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重新打开手机,那条孤零零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还躺在置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复道:“今晚有事,改天吧。”


可能初入社会的小程还不知道改天吧等于婉拒了哈,他很快又回复:那就明天。


好吧,服了你,那就明天。心安勿梦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兴许是昨晚应酬喝多了缺觉的缘故,总是提不起精神。


他看了看时间,准备出发去酒会。


几个漂亮的女同事买了奶茶顺带放他桌上一杯,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就又收下然后道谢,准备改天请回来这个人情。酒会的地点很远,他捧着温热的奶茶望着窗外依然在出神。


说实在的,他真的没有放下小程。


当时分手只是出于极度的自卑,或者不如说是自厌。退役前的一个月是深渊八的比赛,不知为何他又是状态欠佳,再加上GG人队也时神时鬼,他们止步八强。那时心安勿梦翻看着练舞室千百条辱骂,暗自叹了口气,准备看小程的比赛。


他已经预测到这会是他的最后一次深渊,经常半夜被手上钻心的疼痛惊醒,年纪慢慢超过黄金年龄,反应逐渐变慢,十次A闪七次按不到平A键。


这是每一个电竞选手的结局。很不幸的是,他的结局赶上了这场国际性赛事,拖累了整支队伍,也没有画上圆满的句点。这五年来,他做过黑马拿过冠军,也体会过状态低落谷底徘徊,算是体会了电竞行业的灿烂和心酸。这样转身就走,也算是没有遗憾。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小程了吧。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孩总是最关注他的身体,因为他手不舒服只能打语音,在广东室外闷热的夏夜凌晨陪他聊天。每次见面都是一边说话一边揉着他的指关节,住在一起的时候会给他按摩直到小程自己睡着为止。


所以最后自己走的那么决绝,给他的告别和给旁人无异,才是最伤人的吧。他甚至没有和粉丝解释是为什么退役,也没有等那个形式主义的转会期结束。五月中旬,心安勿梦宣布退役。GG甚至很蛮不讲理的卡了他的合同,他一脸无辜地说反正我也没有要转会,拎着包就走了。


这也许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GG人队被他拖累许久,粉丝高呼解脱,GG战队摆脱了他这个航母。就连深渊八的惨败都被合理解释,他离心似箭,等不及要离开了。


一切都向最好的方向发展,人类找到新屠夫,顺利拿下了之前如何都拿不到的大满贯;GG变得不那么穷,开始阔手阔脚,并且传闻说是管理层有变动,原来的老板找到了合伙人,成员待遇变得特别好;粉丝们只当他是屈服于年龄而退役,深渊四的冠军足够圆满,为他的新生活祝福……


只有小程没有走出来。


他的状态急速下滑,MRC迎来13连败,恶性循环,骂声只会更加让他无法抬起头。

  

但他还是做到了,不管是无视那些还是突破自我。他成为了联赛第二个女巫邦邦都专精的玩家,一手铁皮人邦邦莲花镇四方,让解说观众直呼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心安勿梦知道那是谁的影子。他不去告别不代表离别不会来,他舍不得小程不代表他不需要再见。


就这样,也挺好。MRC拿下职业化之后的第三个大满贯,他还去了深渊的现场,看着心爱的男孩捧起那座奖杯,双手举着FMVP奖牌,红着眼睛说他做到了。


是的,你做到了。心安勿梦无声在心里说,你做到了,你熬过来了,你很棒。


只是我真的不配而已。


小程的二十六岁足够精彩,严格来讲他将近十年的职业生涯都足够精彩。他奔跑的影子带起一阵风,吹开数不清的少年心动。他热情开朗,坦率正直,赤诚无畏,敢于抗衡一切。


他又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人呢。












“小程,听说你是这个第五人格的电竞选手是吧,啊,那今天我们这个行业内的几位赛事组的领导们就多敬你几杯啊,也算是我们的大前辈了,来来来。”


心安勿梦端着酒杯浅浅笑着,熟练的说出那些应对的话,然后把杯子搁在领导的杯子下方,轻轻碰一下。碰杯的清脆响声在他耳边回响许久,总免不了要出神。


仰起脖子把冰凉苦涩的酒灌进喉咙,他慢慢喝着温水,望着满桌子的菜发呆。职业选手这个称号离他真的很远很远了,远到好像那天国传来的词。


他安安稳稳地接下了每一杯递来的酒,然后微笑着应和着他们的话,笑得体面又优雅。


就连喝得半醉回家的路上,都是那份一样的优雅。心安勿梦本就很容易头疼,喝多了更是有点晕眩。他强自回家,然后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这会儿倒是不那么难受了,但是有点……孤单。脱离了俱乐部无时无刻不吵吵嚷嚷的环境,他有一段时间很不适应,总是半夜失眠,后来便习惯了放着小程的比赛录屏过夜。解说的声音很令人沉醉,唠叨的也早是一些他听不懂的内容,估计是版本的革新。他也不管,只是慢慢闭眼倾听。


很令人安心的存在。


忽略那通莫名其妙的语音通话,这个夜晚很美好。

        

心安勿梦有些不悦地抓起手机,放缓了声音问:“喂您好?”


那边似乎是被这开头吓住,半晌才开口:“嗯,我是小程。”


心安勿梦顿时清醒了一半:“哦,这么晚打电话是……”


“他们说你过得不好……”


电话那头是明显黏糊了几分的声音,让他觉得万般熟悉。他强定心绪,压低声音问:“你喝酒了?”


小程不说其他话,只是固执地、不太清晰但执着地咬着那几个字:“你过得好吗?”


“……很好。你在哪儿?”


“诶这小子给谁打电话……喂?您是小程的家人是吧,来世纪城这边的海底捞接他,他妈的他喝啤酒喝醉了……那个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是断断续续的、收音麦克风被转接的摩擦音,听得心安勿梦耳朵不好受。那边的声音像是小迪的,他也知道小迪退役之后在MRC做了教练,今天应该是他们一起给小程办的离别宴。


“……额,你们能不能先把他带回俱乐部?我不是他的家人,我暂时没地方给他住。”


“……马哥吗?哦他可能是拨错了,小程?小程!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带你回去……等一下啊我让他再拨个电话,俱乐部他的东西已经搬空了,没法住……”


随后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摩擦音。心安勿梦皱着眉听那边微弱的背景音争执,过一会儿是小程接过了电话。


他用那被酒精沾湿的软糯嗓音喊他:“你不是我的家人吗……我只有你了小马,我只有你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心安勿梦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的。他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就打车过去,甚至差点填错地点。可能是酒精作用,出租车上开窗户透进来的风都没能把他吹得清醒。事实上,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一直很朦胧。


他紧急订到了一间酒店单人间,把醉醺醺的小程安顿进去,处理好夜灯,拉好窗帘,准备离开。


然后就被被子里伸出的一只手拽住了手腕。


还是那个软软的声音:“你陪我一会儿,我清醒了好多了。”


心安勿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很晚了,我给你冲杯醒酒汤,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叫客房服务上来吧,别走……”


 









喝了醒酒汤的小程一整个就是大精神。他从酒店的床上爬起来,半团不团的被子卷在腰间。      

   

心安勿梦有些无语地坐在椅子上,现在氛围太过尴尬,他只想逃跑。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退役的,但是身体出问题了,没办法。”


心安勿梦终于向他看过来:“腱鞘炎?”


“不是,肩椎的问题,但是的确没办法接着一直低头打游戏了。医生建议我还是算了,该工作工作,年龄也不小了……你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兴许是酒喝多了,他原本不想回答的问题,逐渐在脑中浮现一个答案。不尴不尬的僵持着也不好,心安勿梦还是开口:“差不多吧,主要是不能拖累队友了。”


“哪有拖累……前两天比赛见到445,他还非常想你呢。”小程随口答道。


心安勿梦眼底的墨色在浓夜和灯光下一点点化开,他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眼底的温柔一览无余。


每次都是这种时候……他满溢的一身棱角和少年傲气都被温和地收回去,好像之前的张牙舞爪都不存在一样,一身明净清澈。他笑得得体又柔和,但是就是看起来少了什么一样,仿佛一具空壳,或者是失去感情的人。


“你别这样……其实我还是挺怀念20年的你的。”


心安勿梦回忆了一下对自己来说过于久远的20年,发现也不过就几件事:季军×2,末班车事件,月亮河两人三台。


于是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可怀念的。”


对于心安勿梦来说,过去张扬的那个他仿佛就是一株树木杂乱的旁支。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幽默温和,待人友善,然而那段年少轻狂的历史却又是真实存在过的。


就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这么多年的良好形象是否全是被包裹的假象,事实是否真的那么不堪。


他和他的少年时期是割裂的,是无法溶解的,是永远也匹配不到一起的关键词,是矛盾又协调的共同体。


小程看起来欲言又止,心安勿梦笑着道:“我知道你对那段时间很好奇。其实那只是我……还没有适应环境和身份,是我的问题。”


恶意的辱骂,塞满刀片的包裹,血字的诅咒,藏头的侮辱打油诗……网友的智慧永远超乎人想象。他在联赛过的第一个生日是光明的,不久之后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心安勿梦满怀着期待发送的地址被用来寄送恶意包裹,信任之下填好的手机号被应付不来的一个个谩骂电话打爆。他的所有真心换来的都是误解和攻击。


于是他学会藏起锋芒和尖牙,学会忍耐学会低头,学会逐渐成为成熟的大人。他开始习惯性地在拆包裹之前核验一下内容,拒接所有来历不明的电话,甚至因此错过很多外卖小哥的提醒。


他变得温沉如水,偶尔结冰。


这本就是他应该成长的,只是太早,方式也太残忍。他从不觉得自己亏,只会因为粉丝的爱而感到受宠若惊,珍惜每一份真心。


这样的他,又有谁攀得起?


小程勾起嘴角,对这个答案似乎不置可否。他都懂的,懂那些被迫的血腥的所谓成长。


“哦?是吗?”

  

又被看穿了……


心安勿梦扶额:“当然。小孩子嘛直来直去,一点不高兴就要闹。太年轻了还是。”


要说小程不懂他吗?那肯定不是的。小程和他有一样的困扰,甚至他至今都保存着那份少年的傲气。


他们一样幽默一样大大咧咧,所以总有人会觉得,对他们开一些不那么友善的过分玩笑也是可取的,他们也是不会在意的。


但是事实其实与这相差甚远。心安勿梦已经习惯在听到什么的时候都保持微笑,小程不一样。小程是个太敢爱敢恨的人,讲仗义,重感情,我不高兴了就是我不高兴了。


就像此刻,他和心安勿梦重逢时在脸上滚动着大字报,我很开心很开心。


心安勿梦太羡慕这样勇敢的人,仿佛许诺便是结果一般,说过能做到的事情就要做到。而他除了当年那句稚气未脱的“说四个就四个”,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感触了。


小程这样的人,就像是一朵蒲公英。他说走就可以走,无所谓去哪里旅行,哪怕只是漫无目的乘着风。他们恋爱的时候,他也常常在漫长的训练间隙中突然打开心安勿梦的单练语音频道,在嘈杂的凌晨背景音中留下一句浪漫的“我们去吃夜宵吧”。


仿佛这样的想法只需要出现一瞬间,就足够了。


他身上带有着最宝贵的少年意气,不惜与全世界为敌只为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过的太潇洒,太自如,心安勿梦甚至觉得,他哪天如果不想要自己,可能就真的不要了。


只是在一次次的意乱情迷中,在一次次燥热的盛夏轻吻中,亦或者只是深夜的广州一起在室外聊天喂蚊子的瞬间——心安勿梦想着也确认着——他是爱我的吧。


手指攀上手腕,然后轻轻揉按的瞬间,他是心疼我的吧。


仿佛只要确认这些就足够一样,他可以牺牲一切,但唯独小程不行。这个人把他不得已而丢弃的所有傲气和恣意全都捡走了,然而也只是仿佛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一样,轻轻松松又毫不在意。


他能懂心安勿梦的一切不便言说,也可以自在地把心安勿梦当做他的依靠,而不用讲些陌生人之间的感谢麻烦和抱歉。


所以当他这颗曾经秀而繁阴的佳木变成干枯槁竭的枯树,小程会不会也收回张开的手,重新握住自行车的握把呢?


听完心安勿梦的回答,仿佛是某些字眼戳中了小程的笑点,他开心地笑起来:“马上二十九岁的成年人,管自己叫小孩子,哇偶好恶心。”


“所以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吗?”心安勿梦手指卷着头发,状似不经意般问道。


小程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冲他道:“算是有了吧,打算去开家猫咖。”


“哦,那挺好的。”


“……那你呢?”


“我现在在给网易的新游戏做测试,bug还有运行速度什么的。”心安勿梦摩挲着手指,有些心不在焉。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一次次因为小程破例。


“又是游戏吗……?你的手……”


心安勿梦一愣,用浅笑掩饰过去:“啊,没事了已经,多喝热水就好了。”


小程却向前够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想骗我。没有工作的话,可以来我咖啡店,我雇你给我打工。”

  

熟悉的手指摸索着他的手,按上一个个舒缓的穴位。那股酸软久违地漫延开,从手腕到指尖一点点传递,温热又刺痛地包裹住心安勿梦的心脏。


他突然有点留恋这双手。


也许还有这个人。


他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意地应付好小程,然后转身回到自己蜗居许久的生活里。但是真的见到这个人,他又贪婪地想多待一会儿,哪怕说不上什么话,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也好。


他还是舍不得。


也许本身就没有错,他的失败是退役的台阶,但不应该成为他们分开的理由。小程也许不会因为他摔得很惨而转身离去,因为是他,所以无论多狼狈也没关系。


心安勿梦低垂着眼帘,任由他在自己手上摸索来摸索去,静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其实当初我刚退役的时候,经常会失眠。”


小程手上动作不停,撩起眼皮看过来。


“我非常不适应新的生活,也非常……想你。我本来不想再和你重逢的,我觉得我们之前那段关系只是两个懵懂小孩的胡闹,但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


他嗓子有些哑,酒店昏暗的夜灯泼洒在身上,勾勒出温和的光晕。


心安勿梦想了想,复又开口道:“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小程安静地听着,到最后忽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的东西,但好像又只有心安勿梦一个人。


“那就来我猫咖打工吧。店面我很快就能盘下来。”


心安勿梦顺从地点点头,然后猝不及防被小程吻住。   


他许久不动心,竟一时难以应对热烈的爱意。小程勾着舌尖,一点点撬开齿关,划过上颚,舔舐着爱人的唇舌。


心安勿梦被他亲得发热,几乎忘了思考,半晌才推开他的肩,偏头喘着气。


“你喝酒了。”一个肯定句,小程狡黠地笑着,微微仰头看着心安勿梦。


“嗯。”心安勿梦点点头,半晌补上一句:“不太好喝,希望以后你的猫咖不卖酒。”









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一个夏末午后。


暧昧又缱绻的氛围漫延在咖啡厅里,躺卧的猫咪们大多打着盹儿,享受慵懒的阳光。


小程停下磨咖啡的手,发现一旁卡座里的心安勿梦早已睡熟。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微微带颤,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他拿起被阳光晒得温热的薄单子,搭在心安勿梦肩头,有空调的存在温度应该不会太高。


落地窗外的槐花如雨般落下来,飘飘扬扬的,好看至极。骑自行车的一个学生在宽敞的大路上撒开握把的左手,接住一朵金灿的槐花。


小程看着他飞扬的背影想,也是在那个飞扬的青春里,他接住一枚繁花,却又不小心丢失在半路上。


不过没关系,这次不一样了。花树下会有成群的猫咪打闹着,阳光从枝叶缝隙里穿过,在地上投下一枚枚落花似的光影。


而偶有长风穿过,花将随风繁荣,再不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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